练明荞

月明荞麦花如雪

【凯鹿】《时离》(28)

​Chapter.28





我听到这里,手里的勺子一磕碗壁,心里五味杂陈。

我第一反应是有点着急,甚至有些生气。亡羊补牢,为时晚矣。现在木已成舟,她还做出这幅母性大发护犊心切的样子给谁看?是想要同情,还是要宽恕?还是想感动我感动自己,再顺理成章把女儿要回去?

我生她的气,气她虚伪,气她自私完了又来假惺惺。转念又开始气自己。

为什么我没有照顾好露白?

为什么危急时刻,反而是夏潇在她身边?

为什么……别的母亲——哪怕是像她这样的不够格的——都能保护自己的孩子,而当年的我却没能做到呢?

自我厌弃的心理又开始冒头,我赶忙熟练地掐断了思路,喉咙却始终一阵阵泛酸,嘴里发苦,再鲜香的饭菜都食而无味了。

我瞬间好烦躁,又难以置信自己居然还比不上夏潇。

嫉妒使人扭曲,我索性扔下了勺子,赌气似的把脸埋进碗里,一口气扫干净了碗底。

实际上就是机械填胃,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一边的许凯却像是被我这暴风吸食的模样唬住了,犹豫地又拿起菜单,问我要不要再点点儿什么。

我心里乱得很,摆摆手拒绝,一边拿湿巾一边问他:“那夏潇现在怎么样了?”

“有点严重。”他好像还是执着于再给我喂点什么,拿着菜单没松手,“其他都是小伤,但手掌被踩成了轻微骨裂,另外第六根肋骨骨折。医生说两三个星期就能自由活动,但要好全得两三个月。”

以往的踩踏事件,失控时甚至活活踩死过人。这次完整的盘查还没结束,没有对比,也难说夏潇这个情况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但终归我也没那么恨她,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为了保护露白伤成这样,还是够让我的恻隐之心动一动的。

我于是又问:“她醒过来了吗?”

许凯:“人一直是清醒的。没伤到内脏,能说话,也能吃东西。”

我挣扎了一下,又拿了一份菜单,继续问:“她晚饭吃了吗?有没有人照顾?”

许凯一向是觉得我跟夏潇关系不错的,也不疑有他:“我让我另一个助理给她送去了。小悦先陪她两天,等后面再让她联系家里,看有没有人能来陪床。”

我心想夏潇运气还真不错,老板人太好太良心了。随即电光火石间不知为何,转念一想这么好的人原本是属于我的,就又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你给她买了什么?”这会儿我嘴倒比脑子快,张口还有点酸,“骨头伤了不能乱吃东西。”

许凯貌似压根儿没察觉我话里有话,皱了皱眉认真道:“这我也不是很懂。我让小悦去买的,你们女生应该比我心细吧。”

这话说得我莫名满意——确实是老板关心下属的正确姿势。

紧接着回过味来就发觉我这口飞醋喝得属实没劲,没立场且没道理,立马有些心虚,便压下嘴角悻悻地点点头,浏览了下菜单又要了一份骨头汤,准备打包回去意思意思,借花献佛表达一下“感激”之情。

许凯结完账,带着我原路返回。这回车上的气氛就比来时要缓和许多,毕竟一件大事情必定有许多细枝末节可以补充。比方说剧组送医的原地点不可能这么奢侈,夏潇和露白是许凯自作主张,半路就把人提出来,为保密直接转院。

再比方说这事儿目前调查下来,有些以讹传讹的谣言已经不攻自破。其中主要是踩踏事件发生的源头,其实不光是南璆一家粉丝。剧中另外两个配角的应援也好巧凑在一块儿,导致意外发生时,那三拨粉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撇不开,又谁也不听谁管,乱成一锅粥。

我一开始也想过南璆一家粉丝不应该闹出那么大阵仗。却原来有这个关窍在,难怪人数异常庞大,管理又异常艰难,混乱也发生得异常合理。

“不过还是南璆的人占比最大,还是要他负主要责任。”许凯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车队,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方向盘,语气很客观,“他的团队现在都焦头烂额。就是那个,叫什么,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下意识地在他说话的时候去看他的眼睛,盯了几秒发现这个礼仪没必要,便半是心虚地把视线移下来瞄瞄他不停在动的手指,很诚恳道:“真可怜。”

“哪里可怜。”他浑不在意道,“粉丝行为,艺人买单。他早就应该有这个自觉,没管好出了事,就要负责任。”

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我还是想问:“你跟南璆关系不好?”一副看他不爽的腔调。

这下许凯抽空看了我一眼,忽然一笑:“没有。”后面应当还有半句,但他一回过头见绿灯了,便转移注意力跟上车流。

其实他不说我也猜到,客观上来说确实管理不当有南璆一部分责任,主观上来说他粉丝误伤了我闺女我要看他顺眼那才有鬼。

于情于理我都有理由幸他的灾乐他的祸,但一方面我目前对这个圈子畏而远之,对其中诸多不成文的规矩都不以为然,同时对身处深水中的这些“善人”多多少少也有点同情,另一方面现在脑子一清醒就看得挺开,真心实意觉得他啥也没干还得背锅,确实挺惨。

“其实他也蛮惨。”我惆怅地看向前方,“我都不太忍心骂他。”

“我也是。”许凯赞同道,“其实我跟他算朋友,关系不差。我知道今天出事他也挺难,也不能怪他。要不然露白这个样子,我能放过他?”

这个拽拽的尾音我很久没听过了,仿佛秒回当年两个人还在一起胡侃斗嘴的时候,颇有些新鲜,便挑眉顺口打趣道:“怎么,你们俩还能打一架?”

许凯似乎才意识到刚刚的语气崩人设了,停了停也没太在意,跟着我乐了两声:“能打一架就好了,我也不至于这么为难。”他索性也抛弃了如今的沉稳外壳,继续放飞天性,“你知道我现在多委屈。找不到能骂的人就算了,晚上回去要是遇到南璆,讲道理我还要安慰他!”

我一琢磨,是哦,南璆又不知道许凯和露白这一层关系,在他那头许凯纯粹一个局外人,最多算个跟他关系不错的前辈,出了事帮他说话才是合理的。

我脑补一下男人咬牙切齿还要面带微笑的夸张效果,觉得好好笑:“那你也蛮可怜。”

许凯又侧目瞟了眼我的笑,自己半真半假地唉声叹气:“我是可怜啊。”歪了歪脑袋冲我眨眼:“也没办法,只能跟你发牢骚。”

我咧着嘴还想接话,猛然间卡壳,忽觉这话里话外似乎有些难言的暧昧。

任何事碰上“只能跟你”这个限定,就能给两个人的关系蒙上一层特殊,洒上一捧亲密。

虽然说他的意思大概是指小露白这个“交集”,让我俩在这事儿上完全站成了一头,但我如今最不想跟他玩儿的就是普遍性中强调特殊性。一开始设想的最好的结局甚至是我俩连“相关的人”这一普遍性都不要有,趁早谎话说开前尘散尽,相忘江湖从此陌路。

然而说来打脸,似乎不到半小时前,我还在为自己“不是他眼里唯一值得体贴对待的女性甚至人类”这一可能而怒摔醋缸。

这前后矛盾得……可以说是非常不要脸了!

想通这一节,我羞愧得咬了咬舌尖,恨不得穿越回吃饭那会儿勒令浑身冒酸味儿的自己住脑并住嘴,喝完粥就给我安静如鸡地回去,少跟这公狐狸搭话。

当然这么称呼可能也有点过分。毕竟眼下我只能盖章我自个儿是说一套做一套的真小人,许凯是不是那时时刻刻套我话,动不动就撩拨我的假君子我还不是很确定。

虽说我活到今天,也不是真没心没肺的傻子,谁真心对我好我都知道,倒是也看得出来他某些时候确实在用拿捏精准的温柔宠爱攻略我——譬如病房里那个故意贴了两秒的怀抱——但却想象不出他要是真的一言一行都故意在我的警戒线上翩翩起舞的话,这人得有多可怕。

六年把男孩磨成男人我信,把南方古猿进化成山顶洞人那就太惊悚了。

我瞎想到这儿忍不住一抖,有点发怵地觑了一眼身旁人,一瞬间恍惚觉得他嘴角的弧度也充满了算计。

不过这应该只是我的心理作用。因为实际上我半天没再搭话,他还维持着好心情就挺不容易了。

任谁干笑这么一会儿都容易僵且尬。更何况他还能在看见医院大楼时,语气轻快地提醒我:“到了。”

他没分给我一个眼神,径直往车库去了。我调整角度捧好怀里的汤,看他这坦荡荡模样,更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在度君子之腹。

无时无刻不计算的人活着多累啊,为了我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女人,没必要,真的。

这么一想我又后知后觉出刚刚的假设里自己脸好大,顿时更惭愧了。

这一串思路捋下来重点四散,逻辑也欠缺可倒推性,导致此时的我甚至有点想不起来一开始是决定离他远点儿保持距离的了,只记得人家好好地正常交流,老被我脑补过头想歪,实在忒不该。

于是接下来跟他说话就尽量自然。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着回病房,进屋就见我妈在跟小露白聊天,一老一小都笑容满面。

露白看见我俩,眼睛立马亮得跟小星星似的,那两声连着喊的DaddyMommy听着特和谐。

许凯一坐下小娃娃就往他怀里爬,俩人亲亲热热地说话。显得有点多余的我便看了一圈,觉得大家这状态挺好,也放下心来。坐了一会儿又起身,循着许凯的指示,独自往夏潇那儿去了。





————我是小剧场的分割线————

MW:我的前夫不可能这么心机!╭(°A°`)╮

HZ:前妻太单纯,一套一个准!๑乛◡乛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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